一盏谁知味试杀

　　　　　　　　　　　　　我就是那个小和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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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帆是我的高中同学。 ­
　　高中时的我疯狂地迷恋着张爱玲的小说。在雨后清凉的傍晚，背靠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捧着张爱玲的三炉香，感受着她笔下的倾城之恋。在她细腻柔婉的文字里沉浮、雀跃、黯然。神思恍惚间，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帆正和另一位同学并肩走过。夕阳的余辉洒在他身上，一层一层将他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他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眼角流露着一分淡淡的傲气，眼睛清清亮亮。那时候，突然有了个朦胧的期盼，心里想着，将来一定要找个像帆一样的男孩做我的王子。 ­
　　这便是高中时代我关于帆的全部记忆。我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
　　毕业后我们考进了不同的院校。从此这一别，便是碣石潇湘，人各天涯。我和帆就像是数学课本上的两条平行线，在各自不同的轨道上笔直的延伸，不曾相遇，也不曾相交。 ­
　　读书，毕业，工作，生活按着既定的程序向前推进。而恋爱是这其中最重要也是最必可少的一环。爱过，痛过，笑过，最后选定的那个真命天子却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模样。想起高中时代的那个傍晚，想起高大帅气的帆从我身旁经过，想起那个朦胧羞怯的期盼，不禁浅笑。感慨那个年代，那份纯情，感慨青春的梦境不曾有岁月的痕迹。 ­
　　再见到帆，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斯时，已是阔别十年。 ­
　　帆的样子没变，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淡淡的傲气，眼睛清清亮亮，一如当年。只是眉宇间多了份洞明世事又超脱物外的淡然，举手投足间是一份儒雅稳重。 ­
　　倒是我变了许多。昔日的马尾散作了披肩长发；不再素面朝天，开始画起了淡妆；一改往日的沉静寡言，变得爱说爱笑。 ­
　　帆看着我，眼睛亮亮的，“你真的以前不一样了。”被帆的目光捉住的那一刹那，我竟有些恍然。 ­
　　在酒桌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那晚我是闹得最凶，玩得最疯的一个，全无平日里的淑女风范。那晚，帆的话很少，却一直笑意盎然。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我。帆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想起初恋时的男友，他的目光也曾这样热切。 ­
　　十年前的那个朦胧的傍晚，此刻变得如此清晰。那份羞怯的期盼因了帆的关注而欢欣雀跃，记忆中的梧桐树下开满了春天的花。一朵一朵芬芳灿烂，因为青春的张扬而幸福满溢。 ­
　　却又在蓦然间听到心底深处某个人的召唤，于是惊醒。穿越时光的隧道，一瞬之间，风卷残枝，落红满径。心，酸酸涩涩，皱巴巴地痛。 ­
　　十年后的帆，单身，游走在各大城市之间，像只流浪的鹰。而我，即将是别人的新娘。 ­
　　在这城市呆了那么久，我居然不知道帆也在这里。这里有他的父母，他的家。四处奔波的帆，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回到这里。原来世界很小，原来我们一直挨得很近。 ­
　　酒酣人散。第二天，帆要赶赴别的城市，但我们都没有留下彼此的电话，像是事先约定。 ­
　　有了那次聚会，同学间的联系开始多起来，逢年过节，我们总会抽时间相聚。 ­
　　赶巧的时候，帆也会在。帆在的时候，我的话就会特别多。而只要我在，帆的目光就会一直追随着我。只是我一直不敢正视帆的眼睛，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有团燃烧的火，烫得我生生地疼。 ­
　　后来，因为结婚，因为生儿育女，因为家事和俗务的牵绊，我们同学间很少再聚在一起了。没有了聚会，我和帆也就失去了相见的机会和理由。 ­
　　一切又都回复了平静，帆又成了我生命中遥远的记忆。 ­
　　一年以后，我意外地接到了帆的电话。简单的寒喧之后，帆突然问我，“凌，你有没有听说过小和尚和老和尚的故事。”还没等我回答，帆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从前，有一个小和尚和一个老和尚要到山下去化缘。临行前，老和尚再三嘱付小和尚，女人是老虎，要远离。小和尚牢记在心。途中，经过一条河。河边站着一位美妙女子。女子走到小和尚跟前，柔声央求，小师傅，你能背我过河吗？小和尚吓得连连后退，闭目诵经。女子无奈，去求老和尚。老和尚二话没说，背起女子趟过了河。到了河对岸，女子道过谢便离开了，二人继续赶路。一路上，小和尚不解，问老和尚，师傅，您不是说女人是老虎，要远离，怎么您还背她过河？老和尚看着小和尚，我过了河就把她放下了，可你却一直把她放在心里。” ­
　　故事讲完了。“凌，”帆在话筒的另一端喊我，声音低低的，“凌，我就是那个小和尚。” ­
　　四周突然变得很静，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
　　握着话筒，我无言以对。 ­
　　之后，我们再没有通过电话，再没有联系过，像是某种默契，又像是某种约定。 ­
　　只是有件事，帆一直不知道。 ­
        其实，我才是那个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