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秋那点儿事儿
西北风一下来,山上的果树叶子红了。各种水果都下树了,偶尔一棵树上也能落下几个。这三三两两的梨子苹果足以让孩子们在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便叫上几个伙伴拿了“巴斗儿”(用高粱杆儿编的筐),竹篮,小布兜儿热热闹闹地上山去。
生产队的大场院都刨了种了地,一进秋天,大人们就把自家的菜园子整平,用“钮轴”(石头的,长圆,两头有轴和框架)来来回回地把地压了个结结实实,打场的时候不至于把粮食碾进地里去。这个时候不能想着春天种菜时候好不好挖了。山上梯田里种的都是一些“凭天收儿”的黄豆绿豆红豆麻小豆之类,有的人家也会在梯田埂上点几颗南瓜籽儿,到了这个月份儿满梯田埂上都是大大小小金黄色的南瓜。把它们摘了放到窗台上凉,也象红薯一样“出了汗儿”才好,是蒸是熬都是稀面甘甜。窗台两边的砖墙上,挂着红红的辣椒,绿绿的豆角干儿,白白的茄子干儿,葫芦条,黑褐色的蘑菇。这些都是凉好了放起来,不至于到冬天只有吃酸菜和萝卜土豆。房檐儿下面系了草绳子,挂一绳子大叶子旱烟。石头垒的墙头上也凉满了谷穗儿,高粱穗儿。
收玉米前要把地边种的麻砍家去,散满园子周围,等干透了把麻籽摔下来冬天扣鸟用,过去也有用它炸油吃。麻杆子也要等把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打完场,没事的时候再扒。正儿八经让人惦记的是长在地里的玉米,要打算收,就全家出动,前面的人掰,后面砍秧,孩子们满地里找发红的玉米杆当甜甘蔗嚼。再把妈妈挑起来的嫩玉米装进大筐里,晚上回家或烧或煮。都掰完了,秧也砍完了,金黄的一堆一堆的玉米就象一座座小山,用槐条筐,装了倒在马车上(现在可能见不到马车了),孩子坐在装了玉米的马车上,搂着一捆“甜甘蔗”美不癫儿地,赶马车的人怀了颗粒归仓的踏实,这时候也忘记了劳累,唱着歌,扬着鞭,嗒嗒嗒地回家了。
锄红薯要等霜下了以后,这时候的红薯才甜,才面。男人在前面刨,女人在后面拾,有“镐伤”(刨的时候刨到半截上了)的单放一边儿,晚上回家去,洗净了,先焖了吃。有“镐伤”和破了皮儿的红薯都存不久的,都要单放起来,先吃。孩子吃这些没够,大人在吃“瓜菜代”的年月吃伤了,看到这些东西就噪子眼儿就冒酸水儿。父母看着孩子们抢红瓤黄瓤的“战争”摇头浅笑着……
搭玉米棒子架是男人的活儿。用砖打了底,四角各埋一根树杆,上面铺了棉槐条编的拍子,往里捡玉米,码高一点往四周围扎高一些向日葵杆子或是高粱杆,这样把玉米全部放在玉米架上,象一垛结实的城墙。还有人想起一个不占天儿不占地儿的好点子:把玉米放在房上,屋瓦上面放一根树杆子,用泥巴固定好就可以往上码玉米了,一点一点往上码,远远望去,房子就象黄金屋儿!
下霜冻之前得把白菜砍到家里来。用刀砍回的“毛菜”(不摘菜梆儿)颠倒颠儿地码成垛,夜里用草帘子盖了,等打完场再“修菜”(把外面的老菜梆去掉)。没有菜窖就挖个长方形的两米深的坑,把白菜码在里面,上面用草帘盖了再埋上土,冬天想吃就扒开土拿一棵。
院子里满满登登地,墙上,场院里,窗台上,房檐下,房顶上,就连贴“五谷丰登”的墙都挂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