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试杀

“莲衣。”

“嗯。”一个粉色纱裙的女子应道。她是莲衣，我的姐姐，精致的小酒窝镶嵌在干净的脸庞上，眸子里一汪春水凝波，眉黛聚青峰，娉婷凌波。莲衣今日生辰，二八芳华。

“莲衣，你来给这句续写个下句。”说话的男子叫青山，是菊妈那日在河边救起的男子。菊妈救起他的时候，他满身是血，白衣破烂不堪。他醒来时，我在河边吹一支玉箫，几只白鹭伫立对岸。他好像记不得很多事了，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姐姐怜他身世不堪，交待我要好好待他，他一脸淡然。 “江上箫声怜晚色。一声落尽短亭花，有些事该想起时自会想起，叫我青山吧”， 这是他跟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青山虽然穿着阿妈临时做来的粗布衣服，却也挡不住那份书生气。他拉了阿秭过去看，“梨花白头，为人做衣”，“莲衣，你帮我看看这里要补两个什么字好。”阿秭是读过书的，因了村里的私塾老先生与阿爹有些情意，跟着老先生念过些时日。青山握着阿秭的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道：催、嫁。“梨花催白头，为人做嫁衣”，“莲衣 ，嫁给我吧，做我的妻，我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莲衣敛眉低首，脸庞霎时间飞满红霞，捂着脸跑了出去。

河边的芦苇随风扬花，白色清幽的荻芦更衬得莲衣脸庞如霞，一袭粉色裙似极了一朵刚出水的羞涩的荷花。青山追了出去，一脸清浅的笑意。在这个偏远的青远村里，青山以为他就是青山了，我们也以为青山就只是青山。那时，我以为青山会迎娶阿秭，除了青山由客人变成家人外，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林君复，原来你躲在这里，难怪主子找你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是躲在这世外桃源当农夫啊！”莲衣本来在河边折着芦花暗自羞涩，被这突兀的声音一惊，不觉手中芦花落入河里，晕开一圈圈波浪去。青山也是有些恼的，求亲还未成，还未等到莲衣点头，却被这几个黑衣人闯了。青山也不动，只是站到莲衣身前问道：“林君复是谁？我们不认识他。”“由不得你装傻！”领头的黑衣蒙面人直接抽刀飞身刺过来，青山只是护着莲衣，转身将她往屋里用力推去，自己却反手抽了苇杆与那人斗了起来，翻转回凫，苇杆虽韧却是不若钢铁，几下就被削去半截，芦花纷纷扬扬雪花一般自天空洒下。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厉害的青山，仅持一尾苇杆，手腕剑花，挑挡避刺，好像他原本就有这般厉害的武功一样。以往的青山是只会砍柴、挑水、照养庄稼的被阿妈救来的男子而已，而此时的青山却能在一群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齐攻中灵活躲避并瞬间破敌，英武神勇如同经验丰富的将军一般。

他们逐渐往芦苇深处打去，我便看不清楚形势了，我只看到芦花漫天飞舞，刀剑交错的光影像是演一场戏般时隐时现。我不知道青山怎么样了，我很担心他，我又想起阿妈刚救起他的样子，满身是血。我有些害怕，转眼偷偷去望阿秭，她很是着急的伸长脖子望着芦苇荡，想跑去帮忙却又不能做什么，那么多人打他一个，阿秭肯定是担心极了。“青山！小心！”阿秭大声喊了起来，等我再望过去时，他们都凌空跃了起来，脚尖站在苇杆上也不多言，又打了起来，青山听到阿秭的声音担心的看了过来，一分神被坏人趁机一刀砍在后背跌进芦苇中。“青山大哥！”有浓烟升起，火苗顺势而上，秋日里风高气爽，芦苇干燥很容易被点燃，大片大片的芦花在火苗里瞬间化成灰烬。莲衣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青山！青山！”我也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想要拉住阿秭“青山大哥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阿秭，阿秭，你等等我！”

可是一不小心我被困在一丛高深的芦苇里，眼看火势就快要烧过来了。“阿秭！阿秭！救命啊，快来救我！”我害怕得哭了起来，我找不到阿秭，也不知道青山大哥怎么样了，我就要被烧死了。“阿妈，呜呜呜呜~~~~~~”“怎么有个孩子在里面哭？楚大哥，你赶紧去找将军，我去看看那个孩子。孩子，孩子，你在哪儿？”“我在这里，在这里，救救我！”我被一个满身肌肉很壮实的男人救了出来，他把我放在屋里问我“林将军在哪儿？”，我说“我不知道什么林将军，我求求你快去救救我阿秭，她去找青山大哥了，那边火好大，你快去救她，青山大哥好像也被坏人砍了一刀，求求你快去救救他们吧。呜呜呜呜~~~”

那个人正跟我问着话就看到有个穿白衣的腋下携了一个人飞出来，是青山大哥！我赶紧跑了过去，“青山大哥，青山大哥，你怎么样？阿秭呢？你没有和阿秭一起吗？”“莲衣···莲衣·········”“大石，你快去找那个姑娘，他们对将军有救命之恩，我们不能不管他们。”“是！”他很快地在芦苇里穿行，在浓烟最多的地方抱着阿秭跃了出来。后来那个穿白衣的楚大哥带我们妩湖，他告诉我青山大哥其实是他们的将军林君复，而他们这次终于找到他了，要他去边关带兵打仗，没有林将军士兵都没有士气了。来的妩湖阿秭就病了，病得很重，因为吸入了太多的浓烟眼睛看不见了。青山大哥昏迷了很多天，他醒过来的时候想起了很多事，那些他说的该想起的事。青山大哥要走了，去当林将军。阿秭很难过，握着他的手说“你要保重，青山。”，青山大哥说“莲衣，莲衣，你不要哭。这样对眼睛不好。莲衣，我很快就会回来娶你。你等我。”

临行，他拍拍我的肩说“莲生，你是小小男子汉了，我不在，你要保护好阿秭，好好照顾自己。”再转身。他就成了林君复。边关战马，大漠黄沙，战袍铠甲。我时常陪在阿秭一旁，青山大哥每次战事总会派人捎上家书，信上说林将军打胜仗了，信上说林将军又大破敌军大阵···信上说···每一次阿秭听到都很开心，打胜了就快要回来了吧。

我们就这么一直平淡的过着，直到那个残荷满塘的最后一个夏日，我跟阿秭照旧去王阿婆的荷塘采莲子，她说“莲生，我想听你吹笛子了。你吹一曲我听听。”我吹了一支采莲曲，小舟摇摇晃晃就到了湖心，阿秭突然唱到“停舟客孟津，隔水看幽云。似梦还非梦，思君更念君。”我们回到家的时候，马蹄疾驰而来，是捎信的人到了。“是打胜仗了吗？青山什么时候回来？”阿秭急切的问道，捎信的人疲惫不堪的趴在马背上“将军···于纳木泽一战受伤失踪···至今仍未有消息··”说完这句话就已晕死过去。阿秭一口血喷出，一下晕了过去。

阿秭醒来时，我很怕她问起青山大哥的消息。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我，她只说“莲生，我好想看荷花。”过了好多日，阿秭还是不问也不说，我怕她压在心里憋坏了，我就安慰她“阿秭，青山大哥会回来的，她那么厉害，你不要担心。”

阿秭却皱眉说道“青山大哥？青山大哥是谁？怎么好熟悉，阿妈呢？”阿妈已经去世了，就在救起青山大哥的那个冬天，阿妈病去了。阿秭怎么会不知道？阿秭一直在念：“青山···青山···青山···”扶着头很难过的样子，我请来郎中，郎中说阿秭是受不了打击而选择逃避，遗忘了让她难过的事了。

几个月后，边关传来消息：镇边大将军林君复阵亡了。皇上为表其功，追封为其一品镇远侯，立衣冠冢以供后人景仰。我再没有跟阿秭说过青山大哥这个名字，那日走过白堤，画舫有人唱“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阿秭反复念道：“罗带同心结未成···”，

彼时，对面楼阁有眉目明朗的青衣男子在听曲，紧握手中一方锦帕，锦帕上正好一朵出水的羞涩荷花。曲子唱“承君一诺执此一生不相负，一曲常离一曲殊途何必两相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人间何处有青山，莲衣之后与我回了青远村，莲衣说这里的青山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