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天都在下雨。
公元二0一三年一月七日,农历十二月初八中午。雨悄无声息地下着,唐伯虎望着的暗灰色天空百无聊赖。
他已经够老了,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来。他住的房子叫明朝,天空也叫明朝。明朝的天空好像一直在下雨,如果不是在下雨也是处于正在酝酿雨的状态。
望着铜镜里自己因经常下雨久已不见阳光的脸,惨白的脸上有一些斑斑点点。他以为是铜镜生锈了,用衣袖使劲擦了擦铜镜,暗骂了一声秋香,这死老太婆,近来也太懒了,连铜镜也不拭擦了。可是用衣袖擦了半天,铜镜是锃亮的,他狐疑地用手摸了摸脸,原来是脸上长出了绿色小点霉菌。
他决定出去走走。看到秋香坐在火炉旁抱着一只快掉光毛的老猫在打瞌睡,嘴角流下老长的哈涑子。他轻轻地迈过她伸长的腿,悄悄地走了出去。秋香膝上的老猫抬起一只眼皮打量了他一眼,又无精打采地将眼皮耷拉了下去。
不知去哪里好,祝枝山家是不能去了。自从娶了秋香后,唐伯虎已和其余三大才子绝交了。绝交的原因是,那三个混蛋会带坏了咱们家唐伯虎的(此处引用秋香的原话)。唐伯虎决定来到现在。
现在也在下雨,灰蒙蒙的天空,看来和明代也没什么两样。
街上车辆很多,行人很少,都匆匆而过。一辆豪华小车从唐伯虎面前急促驰过,吓了他一跳,车子溅起的水花飞上了他浅蓝团花棉袍子的下摆。唐伯虎暗骂一声,穿过街道,推门走进了街角一间悬挂着大红灯笼的酒吧。
大白天的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小姑娘在吧台前面无精打采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拭擦着杯子。说是小姑娘其实也不小了,二十出头吧,但对唐伯虎这样的人来说这满大街的人都只能算小孩子。她穿着窄窄的紧身浅藕色羊毛衫,短短的黑色皮裙子,蹬着长长的皮靴,腿部中间露出一大段雪白粉嫩的大腿。
唐伯虎盯着她的大腿打量了足足五分钟之久。只觉得全部血液都往大脑上涌,心脏也在加速跳动,耳朵里好象有什么在嗡嗡作响。他觉得突然爱上她了。
和秋香做了多年的夫妻,就像左手和右手,早已无关痛痒了。当初喜欢她的清纯美丽,她回头对他嫣然一笑时,他只觉得魂飞魄散,神昏颠倒。谁知历尽千辛万苦娶回家中时,天天对着她不梳不洗,蓬着头发趿着拖鞋到处乱走的样子,早就厌倦了。而且她现在还越来越唠叨了,芝麻大的事情也能说半天。当唐伯虎拿着笔正对着窗前的一枝洁白梅花沉吟半天,想作出一首惊世诗作时,秋香就会在他耳边涛涛不绝地说着冬瓜豌豆又涨价了,屋子又漏水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唐伯虎只觉耳边好象有只绿头苍蝇在嗡嗡作响。由此唐伯虎得出一个非常有哲理的结论,美丽的事物都是可远观不可拥有的。再由此他又得出一个结论,当诗人成亲后就只能成为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