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朝代距离现在有两千多年了,天底下再没有任何女子比她更尊贵了。外公是皇帝,舅舅是皇帝,丈夫,还是皇帝。彼时,他是失势的皇子,她是荣宠至极的天之骄女。他对她许下千古诺言:“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春日的阳光映射在一对小儿女脸上,两小无猜,那是年少的承诺。这条路是母亲为她选择的路,她是母亲捧在掌心的珍宝,无论如何都必须为她夺得那份荣光。山有木兮木有枝,而她所依应是最高枝。
他本非池中物,加上有陈氏势力的支持,登基称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经常批阅奏折到深夜,她随伴左右,未央宫里俪影成双。这个男人呵护了她从稚嫩到绽放的整个过程,她对他不是一个皇后对皇帝,更多的是妻子对丈夫。他根基未稳,受制于各方势力苦不堪言,她为了他不惜违背自幼疼她如宝的母亲,牺牲氏族利益,只为保他壮志得酬,江山永固。少年夫妻恩爱异常,琴瑟和鸣,为天下人艳羡。
直到她的外婆去世,他终于得以亲政了,大权独揽,才真正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后宫佳丽无数,她怨他薄情,然而妒深情却疏。终于,那个卑微的女子出现了,她叫卫子夫。他是帝王,柔情似水比热情似火更让他受用。可是以她刻入骨血里的骄傲,又怎肯对人曲意奉承?两人之间裂痕渐生,她与他的情爱断送在一桩真相莫测的巫蛊案里,她被幽禁长门宫。虽废,供之如法。她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十余年无所生育,多少个独守空闺的夜晚连个慰藉都没有。
有些爱挫骨扬灰,至死不悔。怨过恨过之后,她仍旧爱他,千金买得长门赋。他看了,也仅仅是看了,随手便扔在一边。长门一步地,他却不肯暂回车。徒留她一个人在凄冷的宫殿里,伴着孤灯残影,等了又等。于生命流逝之时回眸,她是否仍旧会在那个桃花纷飞的春日,牵着他的手做他的新娘,仿佛一闭眼就可以看到绿叶成荫子满枝的幸福。如今这样惨淡的收场,她却是谁也怪不得。后世文人墨客以李白为最,有感长门之恨,写下无数诗赋。那个尊贵清艳的女子如果地下有知,是否咬碎银牙也不会做这千金买赋的事情,高傲如她,情何以堪?
《汉书/外戚传/卷六十七》上记载为:后数年,废后乃薨,葬霸陵郎官亭东。她走了,走在他与他的情人之前。不与子同穴,也不屈尊入妃园。她回到最爱她的母亲身边,从此岁岁相伴,淡看长安城中的风散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