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四奶奶生养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嫁到县城去了，就这一个儿子，三岁时用错了药，吃成了瘸子，后来还要生，没有想到那年秋天得了风湿，一病不起，时间一长，只能卧在床上。老太爷找了她远房亲戚宁姑回来侍候。第二年春天又娶了春芳当五奶奶。说来也怪，沈老太爷不管娶多少老婆，最后只有这么一个瘸子儿。所以，从他十五岁起就想给他娶个三房六妾延续香火，可是偏偏遇上个灾年，这媳妇的事还是有点难办——明媒正娶吧，那些有家产的人家看不起瘸子，找个穷酸人家的，又不甘心，眼看着时局越来越动荡，日子越来越艰难，这香火问题还是得早早解决的好。瘸子十八岁时，老爹给他抬回了妮娃。从此，老太爷就天天掰手算哪天抱孙子，果然就算来了。可是孩子生下来就得病，百日咳，整整咳了百日，那小脸成天茄子似的。
妮娃不用再挑水，不用再吃米糠煮树皮了，再加上月子里补的油水，越发水灵，这脾气也日日见长。生下儿子后腰板更直了，不仅把瘸子老公不放在心上，把瘫在床上的婆婆更不当回事，倒是在老太爷的眼里看着乖巧可人。
有一天五奶奶春芳在前庭花园里漱口，偏巧妮娃带着两个丫头路过，五奶奶就对着她的脚后跟狠狠“噗”了一口。妮娃火气上串，后退两步就要发作，身边的凤儿拉了她的衣袖，使了个眼色，她反应过来，憋着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里，看着才两月大的孩子，盘算着沈家里里外外的事，恨得牙根痒痒，小拳头狠狠捏在一起，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
沈老太爷年岁六十开外，却是人高马大，没一点驼背和颓废的样子。妮娃这心思他也能看出几分来。可是他好歹是保长，年轻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到过？光老婆就是堂堂正正的五个，所以儿媳妇这荤腥，他是说什么也不沾的，没的让人笑话。
再说妮娃，自从孩子百天后，就开始折腾，先是说要去上香，给孩子求个什么平安符。回来没两天，又说晚上睡不好，一定是房间风水不好，要和大小姐换一下，目的只是为了小少爷不哭闹。沈家大小姐，沈老太爷的大女儿，早已出嫁，房子空着就空着，就给妮娃住了。可是半月后，妮娃又想到一件事，说娘家祖坟好多年没有修过，要让瘸子带人去箍一下。他那丈夫当真听话，一去就是两周，总算给弄好了。回来时，妮娃又推说身子骨不好，想和他分床睡。这下子可急坏了瘸子，哪有媳妇不侍候自己的？这样的媳妇还要来有什么用？瘸子虽瘸，也是个血性男儿：你这败家娘们，当你是谁呀？你就是俺老爷子半路上捡回来的一个臭要饭的丫头，你摆什么谱？再得瑟，小心老子削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