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
她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的剑，她说，我想出去走走，去看看你的江湖。
（二）他
每年，菊铺了一地碎金的时候，他都会来看她。她总是在菊影中安静的坐着，让他不能不相信她是一直在等他的。
她给他倒自己酿的酒，然后给自己泡上一杯茶，氤起淡淡的菊香，陪他。她的手在摇曳的灯光下，仿佛透明，眼睛也就在这时迷离起来。她常常轻声自言自语，菊花就要谢了啊，谢得真快。她烟绿色的裙子渐渐隐入了菊花丛中。
夜，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菊花落尽时，他就走了。
今年他来得比往年要早，过那湾秋水时，他看见了她倚着疏篱的身影，身畔，新菊刚刚含苞。他走过来的时候，她低声说，你来得真早，菊花还没有开。
她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他忽然很想问她，若是今年他没有来，她会不会走？
她的身影渐淡渐远。他坐在她经常坐的位置上，酒摆在他常坐的座位前。他看着对面，就像看到自己坐在那里。他忽然很想看到自己喝酒的样子。
一夜，玉笛声断，遍地残菊依旧颜色鲜润，娇嫩欲滴。早已斟上的那杯酒，他一直没有喝。他就在这里，看着这些菊花慢慢凋萎，渐渐失却水分。
最后一朵菊凋零的时候，他终于下了决心，为自己煮了一盏茶。在茶中，菊花慢慢舒展开来，喝过之后，他酩酊，忘了自己是打算走还是打算留下来。
（三）她
每个秋天，她都在静静地等他，从这一年的菊花谢后一直等到下一年的菊花盛开。
他总是会来的，在这里做小小的停留。一个季节的停留，让她迷醉在菊香之中，那个季节，菊影如心事一般凌乱。
她曾经希望他留下来，却从来没有说过，因为她知道，他离不开他的剑、他的江湖。
他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她的门前也有一湾水，秋天的时候会慢慢盈起来，可是，这里不是他的江湖，这里只能模糊了她的倒影、淹没了她的心事。每次他走了以后，她就珍重地收起落花。她知道，每一朵花都收藏着关于他的回忆。花朵在水中时，就会眩目地绽放，隐约的花心一闪即逝，常常，她的眼泪就会流下来。
他说得很少，她不在乎，她喜欢看他喝酒的样子。可是，他的话太少了，她忽然发现，除了几箧落花，她记不住别的有关他的细节了。他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基本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等得开始焦躁，已经失去了那种恬淡和从容，对着镜子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眼角细细的皱纹，这一季青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流走了啊。去年他来了，今年呢？她忽然开始惧怕等待。因为惧怕，她却更加地执着期待着他的到来。他来的比往年要早，她却几乎没有离开的决心。终于，她还是走了，带走了他的剑。因为——他对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没有带走他的剑，她把那把剑沉在了她身后的那泓秋水中，连同她的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四）结
来了，走了。来了的，走了的。一滴泪，一杯酒，一朵花，一场梦，一个故事，一个人的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