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与香菜
《蜗居》里郭海萍说：文学就是鱼上的香菜。有鱼香菜才好看。没鱼，一盘香菜你吃得下去吗？生活就是那盘鱼，有了鱼，香菜立马锦上添花。如果没有了鱼，香菜就是一堆绿色的青草，嚼之无味。
如今这条鱼就端端正正摆在高中同学的婚宴上。清蒸鳜鱼，香油淋的，粘着稍许葱丝。安置在镶着荷叶金边的鱼形瓷盘里，香艳欲滴。那个斯文的班长，一手推了推斯文的眼镜，一手挽着百花魁主般娇俏的新娘款款走来，举杯、敬酒。
其实我早已不饮酒，我还是醉了。红包掏出的瞬间，还在挠心地想：一件大衣又没了！十多年杳无音信，前天接到电话就赶来参加今天的宴席。祝福的话说到嘴疼，麻木，词不达意。新郎新娘也是一直咧着嘴，敬酒，陪笑，招呼宾客，不亦乐乎。活像桌上那条鱼，仿佛不按下去，嘴巴再也合不上了。
围在餐桌前的十几个人，原本天南海北又突然聚在一起。没有了十年前的青涩自然，客套地热切地寒暄。
正攻博的女同学，唾沫横飞口若悬河地向我们展示着她的“收获”，恨不得一古脑儿将这十年里得到的成果一件件铺陈在我们的面前。其中当然少不了上天赐予的颇具“财”气的公务员老公，一个可爱刁蛮公主般的女儿。结了婚的女人，这些就是她们的固有资产了。就像男人总想找个漂亮的老婆，作带出门的附属品一样，时刻准备着接受扑天盖地的追捧与赞叹。
一位精明世道的女同学，也是一位资深的老板娘，正为班长筹算开支。大到新房装修布置，小到婚车婚宴彩礼，婚纱配饰戒指。几个女同学随声附和，我不敢参与，我也没有资格参与。只好对着身边另一位还未出阁的同学，讪讪地笑。
我没想到我会如此安静，我又好像猜到我会如此冷静。
席间有两位很铁的好友，十年来一直不间断联系，也就没了惊喜，就也少了盘根问底。这个时候，能够省略敷衍和回答，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快乐的解脱。至少不必像那条身上被划成一道一道的鱼，陈列在餐桌上，里里外外一览无余。
十年了，除了年华逝去的伤感，岁月似乎并没有为我改变过什么。一切仍是十年前的无知与茫然，只是身边的人物、场景、故事情节像电影幻灯片在不断地更换。眼都看累了，也认不清真实的自己。就像那盘鱼，半小时前，它还幸福地游弋在那片活跃的水里，谁知道倾刻间就成了时光的俎上肉了呢？而当我们转身离去，那盘做工考究、装饰精致、一口未动的鱼，还不一样是杯盘狼藉中的一份子？
曲终人散，宾客陆续离席，我回过头再看了一眼那鱼。仍躺在那里，张着嘴，没有香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