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主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生于此乱世之中，吾欲与汝双栖，亦谓奢侈。语云：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吾以吾之死以明心志，吾以吾之血以洗沉冤，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其勿悲。
昨日吾已见票楼之高，盖因晚间兄弟聚首，未敢轻露戚容，恐二兄长忧心，强颜欢笑。及至宴散小语，视软语温存之间，更见汝痴情一片，朝闻道，夕日可死，吾此一去赴死，已觉慨然。尝忆汝之言：“只许今生，不望来世。”吾已暗有悲色，嗟夫！此今世，也仅得三两日也。谁知吾卒至速竟若如斯。亦尝忆汝言：此生纬望稼樯乡林，两三茅舍， 四五薄田，牧歌为伴，水车咿呀。吾何尝未有此念，然世事难料，且以吾今日之厄，恐已经无力回天，不胜悲之，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吾今日之难，盖因吾之软弱至斯，若吾早携手与汝，亦恐未有此祸。然此一语已为往矣。吾幸而得汝。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吾去后，望汝勿悲过甚，大兄二兄乃天地男儿，必不会弃汝，若有难处，可寻二兄长助之，以解吾此一去之忧。
段誉绝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