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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 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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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最不缺少的,就是山。一座挨一座,一脉承一脉,连绵起伏,像一巨幅水墨铺在了华北大地。
  
  时常在想什么才能画就这漫卷的苍山呢。站立山巅,塞北遒劲的风烈烈而过。哦,是了,只有紫塞狂风才配做这擎天大笔。也只有它才能把故乡的山画出神韵。
  
  风太粗犷,所以故乡的山大都厚重而且磅礴,像北方的汉子。
  
  然而,你会想到吗?铁骨林立的苍山也会点缀着一点灵动的色彩,袅袅的点破了群峰的寂寞。就像浩瀚大海上飘荡着一叶风帆,使单调的起伏有了情调,有了韵味。那,就是故里的西峰。
  
  西峰其实也是一座山峰。
  
  两个山脉交颈而眠。西峰就躲在他们身体之间,安静甜蜜。她该是群山宠爱的娇女。不然怎会被双山拥在怀里。而我似乎又是她的娇女,不然她怎会把我的童年放在怀里呢。
  
  青蓝的双山是我小时候的禁区。那里有陡峭的崖石,有潜伏的蛇兽,还有遍生的荆棘。母亲是决不允许我到那里去的。西峰却是个例外,她开窗即见。母亲会指着她说:去吧,到西峰山上去玩吧
  
  于是我便与她日日厮守。
  
  跨过一条小路,西蜂便和我只有一溪之隔了。来不及放下卷起的裤腿,我湿漉漉的双脚便触及到了她的肌肤。她真的很年轻,毛茸茸的草坂像少女的玉臂。顺坡而下,我和她可以笑成一团。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一个小山丘怎么就叫了西峰。太伤害她的温雅了。
  
  学前我几乎就是在她怀里度过的,用妈妈的话说就是长在了山上。我曾在她脊梁和怀腹里采过鲜花,挖过药材。我也曾在她背上跌过跤,滑过跟头。我曾在繁星满天的夜晚,仰卧在草地上数闪闪的星星。我也曾饱餐过她林中的美菌,渴饮过溪中的甘泉;我还曾在她的脊梁上放飞过多彩的风筝;我还曾被她的暖香熏得入睡,让母亲的呼喊久久地在她的胸腔里回鸣。
  
  南面山坡是一片杏林,站在那里可以看见边上山脉那峥嵘的怪石与幽幽的树影。北面山坡是一片松林,秋夏之际会有满筐的蘑菇被我背回家。然后得到一次难得的夸奖。
  
  入学后,西峰成了我最不舍的朋友。东山高大的身影每天早晨倒在西峰上,西峰就会慢慢的从她的阴影中爬出。露出朗朗的笑脸,那也成了我的天然的时钟。妈妈大声的说,该走了,太阳都到西峰的眼睛了。我就会推开家门一路小跑,顾不得抬头看西峰笑眯眯的眼睛。就让书包在屁股后颠成一阵交响曲。
  
  后来,我爱上了远处那些巍峨的群山,我觉得是山就该有个山的样子。西峰太可笑了,她哪算个山呢,充其量就是个像山的小丘。我的梦是山那边的山,高大的一压众山小。
  
  眼睛盯着另一处高山,就忘了日日看我穿梭的西峰。她什么时候被伐去了片片松林,她什么时候被羊群踏破了肌肤我都无从知道。当我以鸟的姿态飞出那个山沟时,竟没有发现西峰的泪。
  
  再回首,西峰已经荡然无存。立在村口“西峰哈露有限公司”那金晃晃的招牌代替了光滑翠绿的草坂,林立的座座厂房换下了株株杏树松枝。一瓶瓶哈露沿着柏油路从这里运向各地轻而易举将蘑菇山溪取代。我的西峰矮了,矮得不再叫峰,它叫公司。而我是来接受哈露公司的助学捐赠。
  
  故乡最不缺少的,就是山。一座挨一座,一脉承一脉,连绵起伏。依旧形如墨。依旧巍峨豪迈。少了西峰,他们说是物竞天择的必然,谁叫她既不粗犷也不彪悍。群山在秋风中挺立着铮铮铁骨,他们也只能用巍峨保住自己的肉骨,至于那个倍加疼爱的女儿西峰。也只好认命,刮走她的不是这瑟瑟秋风,他们挡不住。
  
  踏着西峰的血。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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